白驹过隙,一晃又是三年,抗了这么久,老村长终究还是输给癌症,倒下了!
李老头尽力了,他配出的药已经是所能提供的极限。
可是治标不治本,癌细胞一旦扩散开来就像蚁穴溃堤,不是他一个乡野郎中所能控制的。
事实上,村子上下所有人都尽力了,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——阎王要你三更死,谁能留你到五更天?
能多熬上三年,已经是奇迹,归功于大家对老村长一丝不苟地悉心照料。
老村长一走,最伤心的是朱小八,哭了一整天,眼睛又红又肿嗓子都哑了。
表现最平静的是小姜玉,他还是什么表情都没有,不见悲伤,不觉痛苦,木讷的叫人生气。
那晚,老村长在夜里醒来,表情痛苦扭曲咳嗽不止,咳出来的已经不再是痰,全是鲜血。
当他发现小姜玉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时,他强忍着剧痛挤出微笑。
知道自己不行了,他不想让这个才八岁的孩子看到自己死时痛苦凄惨的模样。
尽管强行忍耐只让这份痛苦加倍,但老村长直到停止呼吸都是面带微笑。
整理遗体的时候,张婶掰开他攥紧的拳头才发现,指甲全都深深地嵌在肉里。
而小姜玉则像往常一样,坐在床边看着等待老人苏醒,只不过这一次,他注定等不到了。
灵堂上,村民们悼念完,一一道别。
王婆在棺材前站立许久,眼中尽是悲哀与无奈。
这个结局在老村长三年前做出硬撑下来的决定后就已经注定。
心里早有准备,但老村长真的突然就撒手人寰,她还是很恍惚,一时间难以接受。
看向默默跪坐在棺材前孤单身影,王婆心中更疼。
这孩子眼中没有泪水,清澈纯真,他还在静静地看着棺材,等待老村长醒来。
之前给遗体盖完棺后,一直很安静的小姜玉突然大喊大叫起来,上前就要掀开棺盖,谁拦都没用。
盖了棺木,他就看不到老村长了。
三年下来,小姜玉的个头又长大不少,有普通成年人的身高,身体强壮。
他闹腾起来,村里好几个青壮都没能拦住,最后还是小八含泪牵住他的手,这才安静下来。
善中啊,没了你,这可怜的孩子可怎么办呐!
王婆怜惜地摸了摸小姜玉的脑袋,想说些什么,话到嘴边却成了一声叹息。
老人拄着拐棍离去,步履蹒跚,背影萧索。
天色渐晚,大家都离开了,整个灵堂只有小姜玉一人还跪坐在那里。
他跪了一整天,不吃不喝,朱小婶想让他回去休息,他没有理睬,朱小八也拉他不起来。
“阿玉,爷爷他……”
实在没有办法,小八想告诉姜玉实情,却怎么也说不出口,只好改口道:“八哥陪你”
两个小家伙就这样跪到深夜,朱小婶拿来被褥把朱小八按下去睡觉,小姜玉则继续跪在那看着,她拉不动。
朱小婶没办法,给他披上毯子由他去了。
第二天,村民们聚在一起吃了宴席给老村长送行。
下午,几位青壮抬着棺材,往山上的坟地走去。
老孙头走在最前头,甩着赶羊鞭时不时吆喝出声,老李头捧着花圈跟在后面,棺材旁张家夫妇撒着纸钱,再后面朱小八牵着小姜玉的手紧紧跟着,朱小婶搀扶着王婆走在最后头。
哦对了,老黄也来了,它已经非常非常老了,一身黄毛变的灰白,不少地方都已经光秃,走路颤颤巍巍,远远地吊在众人后面,没人注意到它跟过来。
一行人披麻戴孝,面露悲色。
到了地方,墓坑刚刚挖好,高瘦汉子提着铁锹站在坑边,一言不发。
棺材入土,王婆抓起一把泥撒在棺盖上,幸福村的每一位村民都抓了一把土撒进去。
等所有人都撒完,高瘦汉子也弯腰抓把土握在手心,他看了许久才反手让泥土从手中滑落,红着眼,猛的抄起铁锹,一铲一铲,埋馆填坑。
人群中的小姜玉看不到棺材焦急地再次大喊大叫起来,朱小八再也控制不住,一把抱住他嚎啕大哭。
他的哭声让小姜玉安静下来,任由朱小八抱着,乌黑的眼睛里带着一丝茫然。
哭声一起,大家都控制不住心中的哀伤,低声抽泣。
很快,一座不大不小的土包就被堆了起来,正前方立着一块石碑,上面写着:幸福村村长姜善中之墓,全体幸福村村民叩立。
傍晚,大家都已回去,坟地还有三人一狗迟迟不肯离开。
小姜玉不用说,他的视线没有离开过坟包,朱小八作为大哥自然是要陪着他这个义弟,两个孩子留在坟地,朱小婶放心不下,也留下照看他们二人。
而老黄,在老村长下葬的这段时间里似乎又老了几分。
它颤颤巍巍地走到姜玉身边,舔了舔他的脸颊,浑浊的目光看了他许久,这才转身离开,朝大山深处走去。
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小姜玉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,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。
眼看太阳就要落山,朱小婶不能再等,天一旦黑下来,山路崎岖,蛇虫众多,想回去可就难了。
她拍了拍小八的脑袋柔声道:“小八,该回去了。”
小八点点头,圆圆的小脸蛋上尽是疲惫,他看向姜玉沙哑道:“阿玉,该回去了!”
小姜玉回头看他一眼,啊啊两声,又转过头来继续盯着老村长的坟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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