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这话的刹那间,梁彦下意识把手往身后闪躲。
一秒后反应过来,把手举在面前,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轻笑道:“没什么,刚刚回家的时候帮一个收废品的大爷推了下三轮车,手被不小心刮到。”
李凝禾视线没有离开他的虎口处,用带着疑惑的神情问道:“刮到这个地方?”
“嗯,刮在了这里,一块凸出来的铁皮。”
铁皮剐蹭明显不会是这样的伤口,反而更像是跟人起冲突,打架留下的痕迹。
不过既然梁彦都这么坚定回答,显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。
李凝禾让自己移开视线,指向单元楼的方向说:“楼上有药箱,上去处理一下吧。”
梁彦摇头,没有动腿。
“太晚了,万一被邻居看到不好。”
李凝禾没反驳,毕竟是在乔家。
李凝禾和梁彦一样,思索问题总是会瞻前顾后。
“那你回去自己去药店买点药。”
“好。”
乔温打着哈欠走过来,纵使她再迟钝,但也能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对。
“怎么了?”她的视线在李凝禾和梁彦之间转动。
最终落在梁彦身上,一个跨步走到李凝禾身旁,勾住她的胳膊看向梁彦,问:“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?”
“哪敢。”梁彦一直沉着的脸,终于浮上一层浅浅笑容,“那我先走了。”
走了几步,梁彦又停在路口。
直到确认黑夜中乔家那盏暖黄色的灯光亮起,她们两个顺利回了家,梁彦才转身离开。
他深夜中一个人在街道旁晃晃荡荡,手插在口袋里,里面空空荡荡,只有一块薄荷软糖。
是刚刚一起吃完晚饭,李凝禾从前台顺手拿过来,放在他口袋里的糖。
心情不好的时候,梁彦会想要抽烟,他初三那个暑假接触了第一根烟,到高一那阵抽得特别猛。
后来李凝禾举着雨伞把他从污秽阴冷的屋檐下带出来后,他就刻意减少烟瘾。
今天他来找李凝禾,说什么也不会在衣服口袋里放着烟。
把薄荷软糖放进嘴里,他一个人沿着人行道走上了桥中间。
拥挤的城市间隙中,这是稍微空旷一点的地方。
梁彦这次没有去药店买药,他心里乱得很,刚刚又强撑精神和乔温顶嘴,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药店应付其他陌生人。
手臂靠在桥梁栏杆上,任由冷风吹过来,看着手上的伤疤没说话。稍一动弹,背上和腹部都是一阵发疼。
梁世勇说得没错,那些要债的找不到梁世勇,真的跑来这个地址找他麻烦。
这几天梁世勇跟消失了一样,一直没回来。一是怕梁彦因为自己偷了金器打他,二也是因为他借债时填的地址,导致不断有人找上门。
债主找不上梁世勇,倒是听说他有个正在读大学的儿子。
这是梁彦第三次在回家路上被那群人,被他打走两次后,这次带了钢棍过来。
看起来已经不仅是要债,还想要报前两次挨揍的仇。
那时候他刚和李凝禾一起吃好饭分开,内心庆幸还好这帮人没有看到李凝禾。
都说狠的怕疯的,疯的怕不要命的。梁彦以前打架很少有输的时候,因为他打起来向来发狠到不管不顾不要命。
但是他现在很想要命,想要摆脱身后肮脏黑暗的出身,走到李凝禾身边,留着命给她撑伞,让她挡在自己身后。
心中有念,动作就容易处于下风。
他打架第一次这么被动过。
梁彦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这群人赶走,身上带着比以往任何一次打架都严重的伤,好在脸上看起来还不严重。
桥上了冷风从四面八方灌过来,吹得梁彦衣服底下的伤口隐隐作痛。
撕开的糖纸捏在手心搓揉,突然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响起:“小伙子,你别想不开啊。”
夜深人静突然冒出来这一身,吓得梁彦手一抖,塑料糖纸随风飘到了湖面,被卷进水里。
啧!突然就成了破坏环境的人。
梁彦回头,看到一个推着小推车的老爷子正站在上斜的桥梁上,推车上正放着各种塑料瓶,靠边还有一大块铁皮凸出来。
像是冥冥之中有注定,他几分钟之前说的话,以另一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。
“小伙子,你有什么想不开的,大半夜站在这里?”
老爷子看起来白发苍苍,背却挺得笔直,停下来笑呵呵看向梁彦。
“只要不影响看明天太阳的事情,那都不是很重要的事情。”
“我照不到太阳。”梁彦把靠在栏杆上的手收回,往前走了一步。
老爷子被冷风吹得打了两个喷嚏,身体一松懈,承载着重物的推车往后倒了几米。
又感到有股力量在车后面扶着,正在帮他往上推。
老爷子往后看,只能看到梁彦的半边身子。
“怎么会照不到太阳?”老爷子一提力,带着车往前走,“太阳是最慷慨的,即使明天下雨。后天也会有。站在屋檐下照不到的话了,就从阴影中走出来。”
上坡的斜度不高,但是梁彦推得用力,也不知道这老爷子平日里经过这桥是怎么过去的。
听到这番话后,梁彦转头看向黑漆漆的夜空。
视线很快收回,往上推的手势改成了拉住手推车的后杠,避免在下坡的时候因为惯性滑下去。
直到越过这座桥到了平地,老爷子才放下手休息一会儿,不忘走到梁彦跟上说:“我说得对不?小伙子,以后别再想跳江的事,这半夜跳下去也没人知道。”
“……”梁彦嘴角尴尬一抽搐。
哪只眼睛看到他要跳江了。
不过梁彦懒得纠正,嗯嗯啊啊应了半天,随口问道:“您这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?”
“我一般晚上出来。”老爷子重新拖起推车,“晚上没人跟我抢废品,等捡完了正好是日出的时候。”
梁彦动了动唇,没再说话。
重新戴上帽子插兜离开,走了几步他停下来,抽手摊开掌心。
上面有淡淡的铁锈,原本还纠结着对李凝禾说谎的低落心情烟消云散。
给李凝禾发了一条短信。
“明天一起看日出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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